蛟矶庙的传说

倪进明/文

此文已刊09年《无为文艺》国庆特刊

   万里长江自远古走来，遇三山而北折。皖江是大汉民族最后的洪荒。越王勾践打败吴王夫差后，迁越地余民来皖中拓荒，才渐有这江岸的炊烟袅袅。就在这北折的江段，东岸因蓄水不深而生芜藻，汉武帝刘彻来此，更名鸠兹为“芜湖”；西岸几为湖沼，俗称“东巢湖”。孙策来此，筑濡须坞以拒曹兵；曹操来此，见不能用武叹称无为。

   两“湖”之间，碧水东流至此回。就在这洄旋的江心有矶，方圆十亩,高九丈，耸于烟浪之间。矶内有天然洞府，并有蛟龙出没，故称蛟矶，别称虫枭石几。据说章武元年，刚称帝的刘备起倾国之兵要为关云长报仇，结果被孙权火烧连营，败回荆州一病不起。孙权之妹孙尚香闻之，思夫心切，自驾舟西往，不幸没水。然孙夫人遗体却逆流而上，执意去荆州寻夫。在蛟矶附近被渔人发现，观之面目如生，状似娇娥   。甚怜之，呼乡人为其安葬于蛟矶之上.谥号：灵泽夫人。

   话说矶中蛟龙，于每年农历五六月间兴风作浪，常把东巢湖一带真的弄成了大湖。先民因此而携家带口，四处逃荒。于是众人合力以头坝、二坝、雍镇（今之雍南）皮圩、三坝为线，筑堤抗洪。为祈神灵保佑，又在蛟矶之上、巢湖之央分别为孙娘娘建灵泽夫人祠和忠庙，以慑龙首；并在大江对岸建中江宝塔以扼龙尾。由于蛟龙蜇伏，大鳌欣然耸身，于是东巢湖一带隆然而成良田，鸡犬相闻，人杰地灵。

   却说灵泽夫人化为神灵后，常效尤帝尧之子，即湘水之神――湘君夫妇，戏水于烟波浩渺之上。作歌曰：“涉大江兮沄沄，见帆樯兮如云；慕湘君兮驾驭，望瑶台兮杳深。”或击浪为雪，或吐哺为云。未料想，此举常邂逅一叶轻舟葬身渔腹。于是有人又在宝塔之南杨毛埂建关帝庙,塑关羽手捧《春秋》，隔江眺望嫂庙。灵泽夫人羞于叔前戏水，航道遂安。

   古往今来，烽火不断，灵泽夫人祠几经战乱，屡毁屡建。蜀亡至唐初四百年间，庙祠为乡民所建，小而简陋。唐代建“水心禅院”颇具规模，并有唐僖宗广明年间（880－881）石幢记。唐末淮南叛军为争夺江东，禅院被毁。嗣后，祠宇重修“蛟矶烟浪”成为芜湖八景之一；宋哲宗绍圣元年（1094）诗人黄庭坚游览胜景，大书“虫枭石几”并刻碑立于矶上；宋徽宗尊信道教，政和中（1111－1117）敕建灵泽夫人祠，御赐金匾“宁渊观”.时人因过江不易，还在今芜湖的二街的宁渊观巷原址上仿建了一个宁渊观，取名下宁渊观，而尊蛟矶为上宁渊观。乾道七年（1171），大诗人陆游乘舟过此，即兴览胜，走访了下宁渊观。留下“坛宇像设甚盛，观主何守成者，今选居太一宫矣...过枭矶，在大江中，耸拔突起。有道士结庐其上...水常沃石，故曰浇矶。”（见《入蜀记》）。元初庙祠毁于战乱，后道师谢德仙力捐起废，始建正殿，并设太上老君天神诸像，以尊道教。另置别室以供灵泽夫人。时人和县翁氏施舍田产四百二十余亩，鼎力资助，历时三十余年，旧貌重现。此后，欧阳修裔欧阳玄于元仁宗时（1317－1320）任芜湖县尹，留有《虫枭矶烟浪》七律云：银涛堆里屋岧峣，闻说江心隐虫枭。拟旁龙宫护玉蕊，如聆鲛室织冰绡。道人晨起烟中磬，灵后宵起月下潮。占断江南形胜地，海门何处觅金焦！末句誉蛟矶是江南的游览胜地，可与镇江的金山和焦山媲美。元顺帝至正十一年（1351）据礼部尚书汪泽民所请，重建灵泽夫人殿，龙榱凤角，制如王宫。右庑为回廊，西行北折数十步，尽处有门，府瞰石埠，有皂角树掩映如伞盖，此乃泊船之所。

   公元1363年，朱元璋率水军战陈友谅于潘阳湖，至芜湖逢大雾不得行，急切之中，马娘娘在舱内梦见女神挥剑于雾中，阻扼敌军。朱元璋因问道：“难道此处有女神？”知县杨庸禀道：“小县无有，对江有灵泽夫人祠，属无为州。”朱元璋率船前往，果见影影绰绰有楼阁于雾中。登矶进殿，只见神龛上坐着一个戎装女神像，腰挂一柄宝剑。马娘娘指道：“我梦中所见正是这位神尊。”说话间，江面云开雾散。于是大军浩浩荡荡到了康山，刚欲登山，舰船搁浅，被陈友谅水军四面围来，朱元璋吃惊不小，惊呼：“灵泽夫人你在哪儿？”只见半空中撒下弥天大雾，飘飘忽忽，似轻绡帐一般，伸手不见五指。陈友谅水军乱作一团，多船触礁崖而没。唯陈友谅挺枪直指朱元璋，忽一道剑光闪过，陈友一楞神儿，被朱元璋一箭射去，正中咽喉，翻身落水而亡。忽见半云半雾中闪出一位红衣女神，由四个青衣侍婢簇拥着缓缓向东飘去，只见她雾中回眸一剑，顿见晴空万里。此时明军大获全胜。至此元亡明兴。为感念神灵护佑，朱元璋班师时再谒古祠，赐缎一匹，衮龙袍一件；马娘娘赐黄罗九龙袍一件。又令当时左股受箭伤的锦衣卫指挥王隐山留守此矶，从此王氏世代看守香火。临行，朱元璋挥笔写下“蛟矶烟锁在芜湖”，又命重修古祠。因此，自洪武至万历年间不断建设，规制愈加宏伟。灵泽大殿左旁建“水府楼”（内祀三元大帝）和“真武楼”，又建右殿三楹。并敕建牌坊曰“中流砥柱”。正德七年，筑石埠十二所，西北各数十级。嘉靖二十一年，更右殿为涵虚楼，四面通达，可以极目。大殿后建“涵碧楼”，内藏十八罗汉,千姿百态。他们是:布袋、长眉、芭蕉、沉思、伏虎、过江、欢喜、降龙、静坐、举钵、开心、看门、骑象、探手、托搭、挖耳、笑狮、坐唐。再后为“水晶宫”有金龙绕柱,东海龙王坐堂。万历四年建“蜀望台”：高二丈六尺，广八丈。中奉刘备和孙夫人，左祠关羽、张飞，右祠诸葛亮。大书画家徐渭游此，留有载入史册的对联绝唱“思亲落泪吴江冷，望帝魂归蜀道难”。

   清军南下，只在获港板子矶与明军交战，故而蛟矶风貌依旧。乾隆下江南时，游览胜迹，留连忘返。因见孙夫人貌美竟宿其寝宫。是夜，梦中被灵泽夫人侍女乱棒打醒。因周身疼痛不已，晨起焚香祷告曰：“娘是前朝母后，儿是后朝国王。儿睡母床，有何不妨？”痛苦乃止。嘉庆二年（1797）据安徽巡抚朱珪上书，敕封“崇节惠利灵泽夫人”颁赐“英灵惠济”匾额，春秋致祭。咸丰三年，即1853年9月6日，太平天国副丞相赖光文攻占了我县无城镇，自此在江北展开长达十年的拉据战，英王陈玉成部将石国宗纵火焚烧蛟矶庙宇，古庙望之而空存瓦砾。此后香客只到秋季才来供祭。僧人青灯古佛，凄苦如许。僧侣日少，香火不继，主神堪忧。闻说湖南僧众，禅机玄妙。灵泽夫人邀湘君显圣，托梦一忠厚长者。长老率众千里化缘，于同治年间始达蛟矶古庙。长老为主持，墨水虽少，却还精干。其间（1866），知县李绍光来刻石坊“江心第一境”，砌于正门院墙中。一日主持见灵泽夫人衣衫褴褛，怒责当事小和尚，小僧叫屈，随书：“从春至夏无钱买，但愿苍天早临秋。”并将字条置于神像颈部。光绪年间，长江水师提督彭玉麟收复金陵后，因驻军于裕溪口（时称濡坞），一日即兴来游古庙。主持惊喜，忙为神像拂尘，得字条一笑。又忙穿上唯一尚好的锦绸夹袄，以壮行色。是日晌午，趁午晏之机，长老将重修古庙之宿愿娓娓道来。提督暗想主持果真不凡，又见他穿着有些不合时宜，况酒过三巡，额头泌汗。于是出上联道：“五月天炎汗如流，长老如何穿锦绸？”主持茫然，想起适才字条，答道：“从春及夏无钱买，但愿苍天早临秋。”提督击掌，欣然许诺，捐廉重修，历时七月告竣。

   于是大江之上、烟浪之间，一座小小的蓬莱仙境矗于碧波荡漾之间。登舟临矶，拾级而上，只见“蛟矶烟浪”醒目于崖上，石坊耸处“江心第一境”字字径尺。镂空楷书，苍劲有力，倾倒几多文人墨客；其上另书“贞烈灵宫”霍然醒目。走进院内，又见正殿前竖一碑曰：“灵泽夫人祠”，门楣之上“蛟矶古庙”字迹雄浑。再看重重殿宇，琉璃溢彩，飞角重檐，勾心斗角; 灵泽宝殿，巍峨三重，画栋雕梁，金碧辉煌; 金刚执剑，护守神尊; 各路神仙，云集侧畔; 侧殿翼然，后殿幽深，呼应成趣; 翠柏俺映，曲径纵幽 ;香雾缭绕，直上九霄; 铁马叮铛，钟鸣鼎沸，木鱼伴奏，吟诵之声不绝于耳，余音绕梁，泣鬼神而惊天地。

   一九三八年古庙被日寇的炮火夷为平地，唯剩门前那对饱经苍桑的石狮仰天长啸。因李鸿章在剿灭太平军的行动中有功，升迁后，在庙北兴建了一处李公祠，祠宇恢宏，号九十九间半，一同遭毁。后来，将原址上的砖瓦和址北李鸿章祠堂（李公祠），悉尽拆迁，兴建了蛟矶乡政府大院。一九三七年出生的六洲人彭之道，虽有家室，却立志参禅。他先访九华，再拜岱山，终在西安卧龙寺圣叶大师处受戒，得法名弥松。弥松法师立志重建古庙，在他的倡导下，时至一九九六年，无为东乡人民纷纷捐助。乡民拆院损墙，将原属古庙的石碑、石狮、牌坊、钟鼎、神像一一请回。一座雄伟的大雄宝殿再次展现在世人的眼前,并建侧殿供俸灵泽夫人。相信随着改革开放带来的繁荣，随着旅游业的发展，一座仙山琼阁般的圣境必将重放光彩！